潋痕

昏昏灯火话平生

有隔

看 @江月何年初照人 太太的《无间》有感,激情摸鱼

自己脑补的魏无羡视角,请先看太太的正文再阅读此篇

我流魏无羡,非常ooc,含本人对忘羡的理解,不适请速点红叉


魏无羡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吟出那句“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”。

他不是没有过旖旎情思,但那从来与江澄无关。云梦的千顷荷花下他们只是把对方的头按进水里,姑苏的枇杷黄时,他抛给江澄的也只是最单纯不过的一颗果实。

如江澄所说,他的诗本该对蓝湛吟,而不是在错误的场合成为令人发笑的附庸风雅。

 

但,蓝湛。这个名字令他苦笑。

再活一世,重回少年时,十五岁的蓝湛挺拔如风前玉树,还是记忆里的好模样。他却近乡情怯,再不能从容上前。江澄的暗示其实有够明显,但他竟不知如何去拥抱年轻的爱人。

他回忆起前世的种种。罚抄书,偷买酒,送春宫。有口无心,误打误撞,直到两人生死一线面对屠戮玄武时,他还在抱怨和蓝湛独处太无聊。直至今日他依然不知道蓝湛为何爱上他,为何问灵十三载,只是既定的一切已经发生,他也就坦然接受,照单全收。

但假如一切都可以重来呢?假如他不被罚抄书,不去买酒,假如温家之祸可以避免,他和蓝湛没有阴差阳错地必须合力斩杀一头妖兽。无心插柳柳成荫,若是有心,是否反而会弄巧成拙?

他惯于面对的是沉默深情的含光君,不是尚且稚嫩的蓝忘机。献舍重生,他一路奔逃,躲江澄的紫电,也躲不堪的过往。跟随蓝湛,层层追寻,查金光瑶的暗局,也找自己的归处。莲花坞物是人非,乱葬岗徒留荒冢,蓝湛出现得太及时,像丝萝托乔木,他惶惶然又茫茫然,迫不及待被接纳包容。

蓝湛情深义重,他感激,爱重,但也惶惑。从头到尾,懵懵懂懂的是他,一往而深的是蓝湛,他所做的全部,只是接受。

他习惯了拿过来,不知道如何递过去。更无法确定自己给的是否是对方想要的。重来一次,蓝湛就必须吊死在魏婴这棵树上吗?就必须要问灵十三载吗?他扪心自问,不知何以当得这份厚爱。

 

凡是他给出去的总会变成非他本意的样子。

他感激江叔叔养育之恩,虞夫人严厉甚至刻薄,但他也从未想过对她不利。他奉行江氏家训“知其不可而为之”,然后莲花坞被血洗。

师姐对他百般关怀,他亦视同亲姊,然而只是累她丧夫,又早早身死。

金凌满月时,他亲自准备礼物,如今还能忆起心中的欢欣与期待,而这个孩子因为他,只能孤身周旋在金麟台的风波险恶里。

温情温宁于他有大恩,温氏族人同他共过患难,最后个个不得好死。

 

还有江澄。

江澄,他曾经用尽一切去保护,又不顾一切想躲开的人。此刻晃着双腿,眉目冷淡,坐在他旁边。地坤的体质让江澄比记忆里更单薄,若有似无的青草香闻起来极其无害,然而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杏眼里,依然藏着令他瞬间见血的锋芒。

重生的江澄和他印象里的不太一样,既不是遥远岁月里那个暴躁别扭的少年,也不是紫电光芒后阴郁骄傲的宗主。观音庙里那一场闹剧伤筋动骨,似乎用完了江澄全部失态的份额,留下的是已过而立之年的三毒圣手。

同样重生,江澄似乎从明白处境的那一刻起就毫无障碍地接受了现实,开始急匆匆地筹谋,为亲人、为江家,甚至为蓝氏。从傲立仙门的仙首变成柔弱可欺的地坤,也不见有什么波动,甚至心平气和地把自己的婚事当成结盟的筹码。

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他与江澄,其实隔了十三年。在他而言,万鬼噬身到献舍重生不过一场大梦,于江澄却是波诡云谲的十三载。从断壁残垣到湖底铺金,莫说他魏无羡,恐怕当年的江晚吟,都不大认得如今的江澄了。

 

他本能地回避江澄的提议。

他和蓝曦臣定亲已经够匪夷所思,江澄竟说到自己和蓝忘机身上。他脱口而出的反对是因为和蓝湛将来的关系吗?似乎是,又似乎不是。

且不论蓝湛本人意愿,江澄……江澄怎能把自己的终身视同筹码,随意摆放?假如不是蓝家,是金家、聂家呢?这样的假设只稍微推想,就令人恐慌。

是的,蓝家是要帮的,温家是要对付的,但需要牺牲到这样的地步吗?他在心里自问,而后突然哽住。

是啊,不然怎样呢?

 

他的上辈子,说来是刀光剑影、跌宕起伏,其实通盘看也只是三个字不得已。不救绵绵,那姑娘就要被温晁残害;不杀玄武,他和蓝湛就要葬身当场;不剖金丹,他连一个有求生意愿的江澄也换不回来……到了修鬼道、杀督工、一怒上乱葬岗,一步错步步错,回头看却没更好的办法。他纵然穷奇道不失控,真能保得一世无忧吗?命运的链条环环相扣,却说不清从哪一环开始出了错。

他于是也就只有跟着天命的大浪,沉沉浮浮,一时清醒,一时糊涂,真心实意地流尽血泪,最后一无所有,尸骨无存。江澄带人来围剿他,他在万鬼的尖啸里听见江澄破音的嘶吼,恍惚地想,自己是否就该被温晁丢进乱葬岗,不要挣扎,安静死去,还免得这一场难堪。

人都会怕痛,他曾与恶犬抢食,从此记住了那利齿给的疼痛;而江澄那似悲似愤如同泣血的眼,更让他在无数次深夜辗转惊醒,一身冷汗。献舍之事百年难遇,他难得惜命,从此躲避江澄如同学乖了的飞蛾。

却还是难免。江澄严词以斥,他神魂不定,忽明忽暗间已经七窍流血。在心智意识到痛苦前,身体已经最诚实地给出了反应。他当然是不该、不能在江氏祠堂攻击江澄,但在他意识到这件事并为之愧悔之前,他已经被江澄的严词厉色灼伤。

又一次神志不清、颠倒错乱。如同此前每一次他和江澄互相伤害的那样。他甚至在幻觉里闻到了飞虫翅膀被火燎过的焦味。

于是仓皇逃离,用尽一切借口和理由。金丹也好,被误解的生平也好,借他人之口或是忍痛自陈,能用得上的筹码全部压上去,结果如他所愿,压垮了那个桀骜阴沉的江澄。云梦的荷香已是前生事,再想念也不能回去,因靠近一步就会闻到要将他溺毙的水腥气。

是入夜的荷塘,是江澄。潮湿,阴冷,下面是深深的泥潭,拉他往无尽的黑色回忆里去。

云梦双杰的承诺被说出时,他深深恍惚。他和江澄都已经亮出最后底牌,图穷匕见。眼前只有两条路,非此即彼,再不容一丝一毫的含糊。

然而那已经是十几年前了。他在心里叹息。

蓝湛是他的今生,江澄是他的前世。他从成为莫玄羽开始才正视蓝湛,却太早认识江澄,又太晚重逢。同样的十三年,于蓝湛是一往情深的丹心一片,于江澄却是满目疮痍的断壁颓垣。假如天平两端是蓝湛与江澄,这十三年在为蓝湛加码,却在削减江澄的分量。

时间只能加深一件事本来的样子。

十三年会把蓝湛的心意打磨成精金美玉,却只能让江澄的伤痕溃烂得不忍直视。

他最终移开了目光,像飞蛾飞离一团灼热的烛火。于是尘埃落定。

 

重生却打乱了所有节奏。

魏无羡并不认为这重生是要成全他和蓝湛。他和蓝湛已经足够圆满,再来一次也不会更好。天意仿佛洞察般把他和江澄两人放置在这尴尬又崭新的境地里。

而他手足无措,无法再去拥抱那些记忆里镀了金的轻狂岁月,却又在过分老练和认命的江澄面前使不出力。

他习惯了跟着命运载沉载浮,有酒便喝,有架就打,死便埋我。无法预料的变数纷至沓来,迎面对上就是。这样步步为营,子子计较,连自己的婚姻都作为交换筹码的江澄,与他隔的不仅是十三年,更是一整个人间。

若能重来一次……你会如何?

他从小习武修仙,跌打损伤不计其数,危及性命的关头也经历过不少,知道若是冷不丁着了一下,倒还罢了;明知前方是刀山剑雨,那痛和恐慌更令人煎心。

假如一切过去便过去了,便是哭倒山岳也换不回故人,也不过就是如此一生。他失去了太多人,早就知道无可挽回,索性大步向前去找新的风景。

可如果能重来呢?你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改变一些事,你知道你转念之间也许就能救一个人,你知道某年某月一场大火会烧毁这千年仙府万卷藏书,你知道你和某人会因为一件事决裂,你让他放弃你如同放弃一颗无望的棋子……

你如何不害怕。

 

再错一次就是万劫不复,纵然天崩地陷亦无法救他于和江澄再决裂一次的绝望之中。

魏无羡久违地感到恐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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